陶喆
4秒钟,深深吸入一大口空气,到肺的最深处。
7秒钟,紧紧屏住呼吸,停在这一刻,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
8秒钟,缓缓把这口气吐出来,用最缓慢的步调回到寻常的节奏里。
陶喆
这是每次演唱会开始前1分钟,陶喆都会让自己沉浸其中的一个名叫“4-7-8”的循环。登场前,后台忙碌又紧张,来来往往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但箭在弦上那一刻,他选择把周围的关心全都屏蔽掉,让自己专注在呼吸这一件事上,这听起来最简单,做起来又最难。
“有时候我们会忘了呼吸,有时候我们的呼吸很浅,可是让我最放松的,是上台前那1分钟,大家都不要跟我讲话,除了默默祈祷,就是让自己清空,调节呼吸。”
陶喆近来正在举办《Soul Power Ⅱ 世界巡回演唱会》,今年已经唱完和即将要唱的城市多达十座,每座城市至少唱两晚,北京还临时加到了三晚。在这样高强度的表演中,嗓子状态和肺活量这种身体上的准备固然重要,但除此之外,他更看重内心的感受。既然唱歌是由心而发的表达方式,那唱的时候,就必须让心带领着声音,每一步都得自己想好了再干,尝试很多事情,最终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陶喆
“也不是为了要证明给别人看,我自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想得透彻:我到底可不可以做? 不是为了做而做。”6月8日,陶喆宣布北京加场,此时距离6月28日他在北京的第一场演唱会仅剩20天。在那之前他犹豫过很久,恨不得每天都会收到主办方的确认讯息,问他想好了没有,而他的回答也总是固定的一句“再给我两天”。对需要站在台上唱满3小时的歌手来说,加场不只意味着从两晚变成三晚这个“+1”的数字变化,它背后隐藏着许多精力分配和歌曲安排的细节,在举棋不定的纠结里,他犹豫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要向自己发出这个挑战。“最后觉得,好吧,我可以的,我觉得我应该是可以的。”
下定决心的那个瞬间,陶喆不拿任何客观存在给自己找借口,特别是很容易被搬出来的年龄因素。在他眼里,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只要选择了“唱”这个答案,面对的就是同一个问题:
“20、30、40、50……不能说20岁唱就很简单,50岁唱就特别了不起,有些东西不是时间的关系,而是要看它的难度。”
陶喆
其实有关“难度”的界定并非与时间彻底无关,只是陶喆更愿意把它理解成这完全是歌手自己的事,不该与其他人做出比较。他把内心对演唱会的节奏安排称为“配速”,就像是站在奥运会跑步比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他知道眼前要完成一个漫长的马拉松,所以不会特别在意100米、200米或者500米的短程速度。“你要‘跑’很多圈,配速必须做得很好。每一场要怎样控制自己的节奏,是非常重要的,不能说这场唱完就可以休息了。”在广义和狭义的时间里,他都要安排好从第一圈到第十圈,或是从第十一圈到第二十圈的每一步。
“你自己要有一个顺序。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论是登上一个具体的舞台,唱一晚上的歌给眼前的歌迷,还是用几十年的时间去创作音乐,他都掌控着自己的呼吸与节奏。
陶喆
按自己的步伐一路向前的同时,陶喆也感受着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他的内心与外面保持着一种独特的连接,他既是主导者,也开放地张开怀抱,静静期待时间长河给他的馈赠。
“现在的年轻人,现在的社会,再听这首歌,他们可能会有更强烈的感觉。”春末夏初,陶喆刚在主要面对00后的B站毕业歌会上,演唱过他早在2002年发布的歌曲《二十二》。时值毕业季,新一代的年轻人重新爱上了这首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歌,在此之前,陶喆自己都想不到一首歌还能经历这样的轮回。“他们可能会感受到每一句歌词,都是在对他们说话。”
陶喆
最近的演唱会上,陶喆又把这首歌唱起过很多次,每次都能引发这首歌发布时没有过的全场大合唱。享受着这样的同频共振,陶喆会细致地注意到假音多的副歌部分女生会唱很大声,到了音调很低的主歌部分则是男生唱得更突出,这些互动宛若一场微小的“双向奔赴”,在短短的4分21秒里,陶喆不仅仅是个给予者。
“不是说你们会唱我的歌,我就觉得很了不起,我觉得感动的地方,是这首歌的旋律、歌词和它里面的信息,对现在的听众来说,一样是有力量的。好的作品,就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陶喆
还有当年写下的很多表达当时心境的歌,也都被当下的年轻人们翻出来重新感受着,在这种跨越了代际的传播里,陶喆不会云淡风轻地旁观别人一次次唱起他的歌,他依然是个身处其中的参与者,他乐于跟着大家一起,重新细细品味同一首歌在不同时代的不同影响。
“同样的歌,在那个年代和现在这个年代,大家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在这轮巡演之前,《小镇姑娘》里的一句“听说现在的你成了大经理”被网友更新为“大锦鲤”,《讨厌红楼梦》这首原来唱起来“温温的”歌,也在毫无引导的情况下成了大家在演唱会上特别喜欢“蹦”的一段旋律。这些都不是创作它们的陶喆提前安排好的,眼见着这些变化一次次发生,除了与歌迷一起动起来,他也会一边感慨一些故事有穿越时间的神奇力量,一边赞叹新一代的年轻人已经有了全新的能力,去解读过往的他。
我到现在都还在想这件事情。从很音乐的角度来看,可能那样子的节奏,在那时候大家不太懂,而现在有了这样的音乐。”时尚潮流每隔一二十年就会有一轮循环,音乐也是,当初陶喆就不是一个盲目追赶时下热门的人,现在依旧。比起跟随,他更愿意做那个趋势的缔造者,哪怕这意味着他总是提前一步。“如果你觉得现在很流行这个,我就要去做这个,那你只是第二或者第三,永远不会是第一。”
陶喆
现在在运动的时候,陶喆喜欢戴上耳机听音乐,按照Top100的顺序一首一首来,包括但不局限于华语和欧美的新歌,他把这个打开自己的过程比喻成“踩水”,意为“你要知道水温,你要知道现在大家在听什么。”身为创作音乐的人,他用一半的注意力去把握世界的脉搏,填补自己的好奇心,同时守护着另外一半的独立属性,完整地留给自己。
“我不会盲目地闭门造车,可是你要知道自己的心跳,那才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陶喆
随着科技程序乃至人工智能的发展,现在的创作环境已经和陶喆刚出道时完全不同,眼见着新生代音乐人们在各种全新平台上肆意展示自己的才华,陶喆从来都不会以一种“过来人”的视角去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存在任何“俯视”后辈的“油腻”。在佩服他们足够自信的同时,陶喆的态度里更多是谦虚,他总是忍不住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他还想知道自己接下来可以走到什么样的新去处,能不能交出一张更好的成绩单。
现在技术上的门槛越来越低,可是你要从这么多东西里面跳出来很难。真正好的创作是不容易的,一直都不容易,现在更难。”
陶喆
从1997年发行第一张同名专辑《David Tao》算起,陶喆已经把做音乐这件事坚持了27年,但他不是一个“高产”的创作者,即便总在社交媒体上被歌迷催促新专辑,他也不会为了发新歌而加速,对他来说,心里的乐章始终没有停下,至于什么时候拿出来,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觉得已经做到了极致。
“为什么我的专辑做得很慢,因为我一直在推翻自己,一直在说,可不可以再好一点?如果可以,那我们就把它拿掉,重新试试看,这样可以让它更好。”
陶喆
对已经习惯了返工的团队成员来说,每次被陶喆问“有没有做到极致”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一开始还有人劝他“老板,我觉得那个挺好的”,时间长了,听到他不断改进的版本,大家也会承认果然还有进步的空间。“好像你在挤一个柳丁,最后那一点,要把它们全部挤出来。”
陶喆
2002年,陶喆用一张《黑色柳丁》把所有人带入了他创造的那个丰富多元的音乐空间,现在22年过去,他心里的“柳丁”升级成为一个工具,甚至可以称为一个武器,他在心里握着它,他要把自己逼到自己所认可的那个完美境地。
“实际上我还是会喜欢一些很‘炸’的歌,有时候那些歌还是让我觉得很爽、很亢奋,但是现在有小孩了嘛,不可能教导小孩子用那样子的态度去对待他的同学,所以那些东西还是在我的内心,也会流露在我的创作里,只是它的成分和样貌会不太一样了。”
陶喆
刚出道时,陶喆是最早把R&B等音乐表达形式带进华语音乐的那一批人,很多人认识他都是因为他的先锋,时至今日,他依然保留着这份勇敢。不是为了叛逆而叛逆,但夜深人静,他还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一种声音,告诉他在生活日渐安稳幸福的同时,一些尖锐的能量始终都在。“我觉得作为创作人,永远都要有一些拉扯。”这些拉扯,是让他愿意一直创作下去的基石。
“在音乐当中,我还是可以找到很多东西,是我想要做,又没有做过,也没有做到的。”他的“Soul Power”不在过去,始终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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