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之色,乃东方之韵。随着国庆佳期将至,曾经在春晚舞台上一舞成名的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又将在大银幕上和全国观众见面。《只此青绿》如诗如画,取颜色之名,塑山石之形,“舞绘”青绿山水画的巅峰之作《千里江山图》。《只此青绿》首演于2021年8月,它讲述了一位现代文物研究员在《千里江山图》即将展出之际潜心钻研,穿越九百余年时空走入北宋少年画家希孟的内心世界,目睹了希孟呕心沥血忘我创作,与无数劳动者携手,历尽千辛万苦创作出传世画作的历程。
至今《只此青绿》已巡演接近六百场,早已成为了许多舞剧爱好者心中的经典之作。而电影《只此青绿》在保留特色舞蹈的基础上,透过崭新的视听语言向不同年龄层次的观众呈现传统文化与现代媒介融合的大美之美。在几轮点映过后,电影《只此青绿》也收获了诸多好评,不少网友纷纷表示“入坑”了,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原版舞剧,也有的观众做起了“考据达人”努力向大家科普在电影中出现的传统技艺。
电影《只此青绿》的推出也让新中式生活方式的话题在社交媒体上又火了起来。
无论是宋词、山水画、三白妆,还是青绿古典色与古今服饰的碰撞,都不再作为单纯的符号存在,而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姿态重新进入到了我们的生活视野之中。
从文化到生活,从故事到角色,从舞台到银幕,MiniBAZAAR特别对话《只此青绿》导演周莉亚、韩真,领衔主演孟庆旸、谢素豪、张翰(按姓首字母先后顺序排列)揭秘电影版《只此青绿》创作的来龙去脉,探讨何为青绿,只此少年、只此坚守背后的感动与艰辛。
Q: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们决定要将《只此青绿》改编成电影和观众们再次见面的?
周莉亚: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这部作品是由中国东方歌舞团出品的,而我和韩真导演作为中国东方歌舞团的编导这次也是和中影合作来完成电影《只此青绿》,我们希望通过舞剧的电影版将传统文化通过不同的媒介传播得更广。
韩真:我们希望借助电影这个跟舞台完全不同的传播媒介来将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的炙热感情传递给更多的人,也希望我们的舞蹈能被更多的观众看到,算是一种对《只此青绿》的舞蹈和舞台的延展。
Q:《只此青绿》——舞绘《千里江山图》诞生距今已经过去三年了,当时它对于你们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在制作电影版的过程中这一意义发生变化或发展吗?
周莉亚:我觉得没有变化。它在我们心中存在的意义是让我们有幸将那么伟大的一段故事能够透过表演的方式搬上舞台,继而搬上银幕。
韩真:我觉得对于创作者来讲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而且作为传统文化的狂热爱好者,我们也愿意将自己的创作能量注入到传统文化当中,从而在今天实现一种更加当代的表达。
Q:在此之前二位都是扎根于一线的著名舞台编导,这次二位转而担任电影导演时最担心的是什么?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去丰富自己作为电影导演的相关知识和技能的呢?
周莉亚:其实这对于我们而言正是一个边学习、边成长的过程。因为在电影摄制方面,我们的摄影指导、灯光师、美术、后期剪辑等,他们都是非常资深的电影行业创作者,我们和他们一起创作也跟着他们学习。我很钦佩他们对于电影制作的专业能力,也感谢他们选择如此小众的舞蹈艺术,敢于去拍一部完全没有台词的电影的勇气。这样跨越行当的创作对我们来说是既忐忑也兴奋的。
整个实践过程当中我们也是不断在摸索的,从最开始我们对于究竟是先完成机位的选择还是构图的设计等这些很小的事情在现场都有很多思索和磨合。
但是如果说我们在一些有关电影呈现的环节中没那么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们会转而提供一些来源于我们在舞台上好几百场演出所积累的经验和我们对于舞蹈表达的一些专业性想法给电影摄制组的老师们。
韩真:所以我觉得它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完成的一部作品。从前期筹划的第一年的时间里大家就一直在找互相之间磨合的切入点,直到进入实际拍摄过程中也都是如此,他们不断在思考舞蹈如何拍摄,我们也在不断了解如何在电影中呈现舞蹈,这其中也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就比如说因为舞蹈不是用台词表现的,所以关于画面的沟通我们就是直接用某个具体的动作来进行交流。甚至后来我们在一个小片花里看到摄影老师都能跳出那个舞蹈动作来了,因此我们也会开玩笑说:“你是摄影师里面跳舞跳得最好的。”
Q:在保留原班编导演人马的基础上把《只此青绿》从舞台搬到大银幕是一个跨媒介的巨大挑战,二位是如何构思将舞台式的美学与电影独有的视听语言做结合的呢?
韩真:我觉得可能其实在我们这边最大的困难是转换思维。因为空间从镜框式舞台转化为了电影摄制现场,我们必须要用视听语言的逻辑进行思考。不光是导演要转换思路,所有主创人员对于舞台上的虚与电影镜头里的实之间的关系也需要重新思考,就好比演员们在舞台上的表演,观众离台上的演员可能最近的也有七至十米,但是在电影中镜头可能离演员的距离都不到一尺,所以在表演层面上我们也要在镜头外面找到一个类似于观众的角度去审视演员们在镜头里面的表演的度是否合适。
周莉亚:另一方面,舞台是很客观的一个空间,有些时候我们甚至可以让多个空间在舞台上并存,因此在舞台上展现给观众的留白会更多一些。但是在电影镜头下创作者不可避免地会加入一些主观逻辑,由此就会导致我们不得不在这样,一个舞台空间逻辑的故事里按画面逻辑去找到合理的视听组合。这部分其实是我们在和电影摄制团队的老师们合作的时候一开始比较难越过去的坎。
比如说我们在舞台上有一场“望月”,它其实是发生在多个空间,青绿是在一个虚拟空间,在舞台上我们只用了一张桌子来作为她的空间,展卷人则是在他故宫工作的这个房间,那我们也用了展卷人的一张桌子来作为在舞台上他的空间,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三个人在各自虚拟的空间里构成了一种同台的时空并存。但在电影里的时候,我们必须重新思考这场戏三个人各自是什么画面,电影里不可能像舞台一样出现只有一张桌子且完全黑的空间。
我们需要透过镜头关系去思考所谓画面感这件事情,再在由虚到实、由客观到主观的过程中慢慢做一些取舍和转换。
Q:《只此青绿》——舞绘《千里江山图》曾被许多外国观众视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之作,因为其中呈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中国传统技法和美学。如今制作电影版时,二位对于“文化输出”的概念作何所想?
韩真:其实从电影项目启动的那天开始,我就希望能通过这部电影达到两个点。首先是希望在银幕上记录《只此青绿》的这批演员永远年轻的身影,就像希孟的故事被流传下来那样。
其次,我们《只此青绿》的舞台剧其实六百场演下来观众数量大概有几十万,但可能一部电影所能起到的传播效果则是好几倍于这个数字的巨大质变。
我们很希望舞蹈人一辈一辈积攒到今天的努力能被更多人看到,而我也觉得电影是在当下的艺术门类里大众化程度最高的艺术形式之一,因此我认为电影给了我们舞者一个宝贵的机会以延展自己的艺术表现,我们也希望透过在银幕上的传播把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的那份最真挚的热爱传递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周莉亚:目前电影发行这边也在做一些让影片走出国门的方案,我们期待传统文化可以被全世界更多的人看到,我也相信《只此青绿》不仅仅是传统的,它更是当代的。
Q:《只此青绿》的宏大之美与故事背后充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宿命感是相辅相成的,在电影版中更多角色的人生境遇透过他们优美的肢体动作外化成影像构成一种独特的意境,对此二位对于在银幕上呈现舞蹈和动作做了什么新的设计?
韩真:银幕毫无疑问让剧中人物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了,所以很多观众会说透过电影版自己看到了更清晰、立体的五位工艺人,这正是因为镜头的特写能够直接将演员们的情绪、神态直接地传递给观众,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他们也有外放真情流露的时刻,但是观众可能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和表情,感动观众的往往是封闭空间中的一种情绪传递效应,而电影把人物放大了,因此我们不得不有更多细节来填充这个故事。
周莉亚:我们也始终相信这些细节来源于从我们创作之初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千里江山图》究竟出自谁手?”因此站在这个历史的维度上来讲,我觉得希孟和五位工艺人包括展卷人都是值得我们用故事来讴歌的对象,所以《只此青绿》如果是一个代码的话,其实对于《千里江山图》这幅作品和它背后所代表的五千年文明的真挚情感才是所谓“目的地”的坐标。
Q:在《只此青绿》中观众能清晰地在青绿、希孟、展卷人三个主要角色之间找到他们各自在视觉层面对于绿、白、灰三色的归属,这种色彩之间的对比与碰撞在电影版本中似乎比舞台版本要更加强烈了,对此二位是如何构思的,这是不是一种在银幕上传递出“写意”感的方式?
韩真:其实电影版中场景的设定是一种我们在舞台上曾经对于这个场景的想象的延展。在一些具体的宋代场景比如说翰林图画院,包括唱丝织绢的茅屋和工作坊中,我们其实是把人物放入了自然当中,所以这种色彩是浑然天成的,我们没有刻意做改变。
但是当这些色彩置于具体的古代场景当中的时候,它可能产生了更加生动的一种感受,所以才让观众觉得人物身上的色彩更加强烈了。
周莉亚:我觉得这些场景在某种程度上也回归到了《千里江山图》本身,比如说唱丝的那个场景,因为我们本身设定这些人的衣服的颜色是白色就是想要还原在《千里江山图》中我们所能看到的非常微小的“小白人”,他们都是游历在山水间的劳作者和旅者,背后承载着的是人与自然浑然天成的一种表达。而我们的视效团队在做了大量的努力之后,让这些人真的出现在了电影的场景里。看到成品的那个瞬间我热泪盈眶,我意识到有很多之前自己想过但做不到的东西如今在银幕上得以实现了。
Q:电影版本的推出无疑会让更多观众认识到《只此青绿》的美轮美奂,对此二位希望无论是初看还是再看的观众们能从这部电影《只此青绿》中看到些什么?
韩真:我希望因为媒介的不同大家能有不同的视角来再看这个故事。因为从舞台跳出来专注于银幕的时候其实我个人反倒是会把自己放空掉,我会用全新的目光看镜头给予我什么。
周莉亚:因为在电影版中镜头强化了希孟这个人物的情感脉络以及背后的故事性,所以我希望透过大银幕能让更多的可能之前对于舞蹈艺术或传统文化没有那么感兴趣的观众也能欣赏到《只此青绿》的美。虽然这是一部没有台词的电影,但是我相信它背后所蕴含的情感一定能让观众产生共鸣。
Q:与青绿相逢相伴三年了,看到大银幕上的“青绿”,作何感想?青绿之于你人生的意义在这些年里发生改变了吗?
A:之前《只此青绿》三周年活动的时候,我们所有演员一起观看了《只此青绿》的电影。那天看完之后,我最大感受是觉得包括青绿在内的角色都离观众更近了。因为我觉得无论是三位主要角色还是五位工艺人的角色,他们在剧场受制于舞台空间性,角色往往是离观众有一些距离。但那天我透过大银幕却能直观地感受到每一个角色细微的变化以及每一位演员对于各自角色把握的细节。而我自己饰演的青绿这个角色,她在舞台上是被一种纯意象手法所塑造出来的,她本身就有一种疏离感,但通过电影镜头的具象化处理,我觉得这个角色真的是在观众面前变得更鲜活了。
Q:通常身为舞蹈演员,或许更加习惯于用肢体表演来营造表现力,而电影的形式毫无疑问会放大演员表演的细节,那么这次为了更好地适应电影表演,你做了哪些努力和学习?又如何保留舞台表演的独特美感?
A:电影镜头会放大演员很多特别细化的东西,不光是表演细节,还有面部的微表情甚至是脸上的每个毛孔。而舞台能够运用空间性来带动演员整体的情绪和状态,因为它有硕大的舞美灯光还有对应特定空间的舞台音效,它是能够托起演员在舞台上百分之五十的表演的。但具象化的电影镜头则全部都靠演员自己去把握状态,这对于我们舞者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因为我们这些演员都是第一次接触电影的拍摄形式,所以在戏外我们会更多揣摩自己的角色留给观众最直观的情感状态。因为演舞剧的时候角色的情感路线是每次都要从头开始的,可能观众所看到的一个角色的情感爆发点的时候其实演员在舞台上已经酝酿了很久,它是通过最低点的逐渐积攒才形成最终的情感爆发。
但是电影拍摄可能立马就需要你来一条处于情感爆发状态的戏,所以在那种情况下,身为演员为了让每一个镜头都不要留有遗憾,我们是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内心自我解读的。
我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望月”的那个镜头,导演当时希望我眼含热泪过这一条,后来拍摄出来的一共三条,我们总是感觉眼泪有点太多了所以拍了好几遍,青绿的眼泪是不能掉下来的,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意象的存在,如果她真的从眼睛里流出一滴泪的话,她就会变成具象的人了,那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感觉对我来说还挺难掌控的,我觉得很多东西给出最直接的爆发是相对容易的,但是难就难在要演出那种隐忍当中又带有些许温存点到为止的感觉。
Q:青绿作为一个有着“幻想”色彩的角色,串联起整幅《千里江山图》和跨越古今的故事,在看与被看共存的状态下,你认为青绿这一角色背后承载着怎样的寓意?
A:我觉得青绿首先是展卷人与希孟的时空连接者,当她一个人站在一束冷光下身体逐渐有温度起来,就是整个电影的开篇以及舞台的开场序。所以在我自己脑海里感觉像是封存千年的一幅画卷慢慢被我们打开,她身上那些蕴含已久的画卷碎片慢慢剥落。而这个角色更大的意义在于她更是对观众而言连接现在和过去的桥梁,通过青绿身上这种非常意象的空间性表达引领大家回到了《千里江山图》中去,也让观众得以感受到《千里江山图》中的气魄和古韵。
Q:如今新中式的美学在年轻人群体中越发流行,而随着《只此青绿》预告片的释出和几轮点映,在互联网上大家又掀起了一波对于传统美学的探讨,那么你如何看待传统文化在互联网时代的新发展?我们又该如何在生活中更多了解中国传统美学?
A:今天大家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越来越多,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我觉得任何文化艺术的传播都是需要外力不断推动的。如今得益于多媒体的发展让大家通过不同的形式,像舞剧也好、音乐剧也好、话剧也好,更多地去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
通过饰演《只此青绿》的经历也让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其实非常热爱传统文化,走进剧院观看我们舞剧的观众的年龄层次是非常广泛的。
无论是小朋友还是老年人都愿意走进剧院观看这个讲述传统文化的故事,在这样的趋势之下,我们作为舞者和演员也更努力用我们自己的方式站在舞台上去讲述、致敬传统文化,这也是我所认为的大家一直支持《只此青绿》的关键所在,通过舞蹈和表演跟大家形成一种文化的共鸣和默契,其本身就是我们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我身为舞者也是希望通过肢体表演,通过我们舞者特殊的语汇去站在舞台上传递传统文化的精彩。《只此青绿》能够走上银幕当然是得益于大家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这个舞剧传播力的证明,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银幕让大家再次感受到更深远的文化之美。
Q:透过《只此青绿》和你所饰演的青绿,你希望观众们在这部电影中看到什么?
A:青绿所承载的文化力量是非常厚重的。就像青绿在戏里的舞蹈越跳越难,是因为她并非一个写实的角色,但是当你越来越理解青绿这个角色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代表的是“无边无际”,因为她代表的是文化的传承以及沉淀,而这些东西往往是我们在生活中容易忽视的。所以我希望通过青绿能够让大家感受到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尊敬,也希望通过这一抹青绿能够让大家永远记住这幅《千里江山图》。
Q:与展卷人相逢相伴三年了,看到大银幕上的“展卷人”,作何感想?展卷人之于你人生的意义在这些年里发生改变了吗?
A:当我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的时候,我当然是非常开心和激动的。因为我们这个戏截止到今天也快演了将近六百场了。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能有把《只此青绿》拍摄成电影的机会,因此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珍贵的经历,这样的一部电影不光是《只此青绿》的另一种形式,也是我们最好的青春年华的一个见证。所以当我们在大银幕上看成片的时候,现场所有舞者都落泪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三年来大家在这个作品当中吃了多少苦,是在背后付出了多少才有今天把它拍成电影这样的一个机会。
而从我自己的人生来看,展卷人对我的意义非常重大。我觉得是他给我的人生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因为在拍这个作品之前我们是经历了一段完全没有演出的时期,那个时候收入是很微薄的。当我在进入了东方歌舞团之后自然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成为一个好演员,但我也没法忽视这是一份职业的事实,因此我首先对于自己的要求是能够养活自己。虽然说我们是热爱艺术才来到这里,但是它已然变成你的职业的时候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就很多了。
我当时想的就是好好表演先养活自己,所以我为展卷人这个角色而拼搏的时候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关于这个戏会不会火之类的更是完全没有想过。后来当我知道周莉亚和韩真导演要编这部作品的时候,我内心是非常渴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参与到这部作品里来的,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对自己能做成这件事情抱太大希望,因为当时我认为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导演所要求的能力相差太远了,所以那时我只想参与到这部作品里面去跳一个群舞就心满意足了。
《只此青绿》开始排演的时候是我进团的第七年,而在此之前的六年里我基本都在演一些歌舞晚会,这类晚会其实对于舞蹈演员来讲就比较简单,你只需要掌握好一个舞蹈的风格,并不需要去塑造、理解人物。但《只此青绿》不一样,它是有明确角色的舞剧,也是我人生的第一部舞剧。最开始我只是展卷人这个角色的C组,我们当时知道这部戏是要在国家大剧院上演,没有一个舞者不梦想能有一天在国家大剧院演一部自己主演的戏,虽然这对当时的我来讲有点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我内心始终坚定要好好地完成这个角色,为自己争取一个上台的机会。我认为自己很幸运,两位导演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信任我,当然我自己也是付出了百分之一百五的努力,最终才取得了好的结果。
另一方面,我觉得是电影化的意义非凡,它给了我们所有舞者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一个机会,能够把一部舞剧作品拍摄成一部电影作品,它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不光可以跳舞,还有可能去拍电影,让我找到了关于自己未来更多的可塑性和可能性。
Q:展卷人作为整个故事中独自处于一个时空的角色,有观众说:“他才是最孤独的。”你怎么看待这种说法?为了在电影版中再次演绎出展卷人动中有静的独特状态,你做了哪些构思和尝试?
A:我觉得无论是展卷人还是希孟他们都是孤独的。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做一件事。希孟在十八岁这个年纪就一直在想着画一幅《千里江山图》,可想而知在这个过程中他经历了多少挫折。而我饰演的展卷人的角色原型其实是许许多多真实的文博人,展卷人在研究这幅画的过程中不断深入其背后的故事,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在这个过程里我相信他内心有煎熬有痛苦。我还记得和故宫博物院的王中旭老师聊天,他告诉我其实希孟的真实姓名还有待考究,即便他所研究的东西还存在许多未解之谜,但他仅凭对这幅画的热爱便可以扎根于文博事业一线好几十年。我觉得他们身上是有非常强大的责任感的,这种责任感我觉得是代表着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某种精神的。所以在这样的伟大抱负的背后,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孤独的,也一定是有痛苦的部分的。
Q: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和影视文化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像展卷人一样坚守在传统文化行业和历史文化保护单位中默默奉献的人被大众所看到和理解。那么你如何看待传统文化与其他新兴艺术和媒介形式相结合的传播?我们又该如何在生活中更好地了解传统和历史文化?
A:首先我觉得文化一定是我们的根,更别说是传统文化了,那更是一定要传承下来的瑰宝。身处如今的时代,我们非常幸运能有机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我们的传统文化以或艺术或高科技的方式去呈现。而且我们现在能看到一个很好的景象,就是在大街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穿着传统的服饰,包括进剧场的时候有的观众会穿着青绿的同款演出服,这些潜移默化的细节都是在说明传统文化正在慢慢被更多的年轻人喜爱,它是一定可以传承下去的。
流行的东西可能是转瞬即逝的,但经过岁月沉淀传统瑰宝是永远不过时的,就像是《只此青绿》中最鲜明的青绿色历经千年不褪色。
作为一名演员,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来发挥我的专业特长,与传统文化做一个结合性的传播,让世界的观众看到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我的内心是非常激动的。
Q:透过《只此青绿》和你所饰演的展卷人,你希望观众们在这部电影中看到什么?
A:首先我当然希望大家透过这个角色看到我对于表演的努力和热爱。
但与此同时我更希望大家能透过这个角色看到我们有一代又一代年轻的文博人在做文物保护这样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他们可能会被人们忽视,就跟有些人认为的展卷人一样,只是连接这部戏时空的“工具人”。然而我觉得从导演和编剧的角度来讲是希望通过这些细节来展现文博人坚守的不易的,没有广大文博人的努力我们是没法将传统文化保存得像如今这么好的。所以我希望观众们能通过我饰演的展卷人这个角色在生活中给予文博工作者们更多尊敬和注目。
Q:与希孟相逢相伴三年了,看到大银幕上的“希孟”,作何感想?希孟之于你人生的意义在这些年里发生改变了吗?
A:这三年来的每一天我都跟他相伴,不是在训练的路上就是每隔几天就有演出,饰演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时候甚至让我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我最开始测MBTI的时候是个I人,但在演《只此青绿》一年后我再测的时候却变成了E人,显然希孟身上的少年心性改变了我,让我更加热爱生活和大自然了,如今的我养成了为了寻找创作灵感去山野间采风的习惯,也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上一天。因此曾经有段时间我一度认为自己就是希孟。如今看到自己所心爱的这个角色换了种形式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时候我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认为通过电影这个媒介形式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希孟的故事,知道他所绘的《千里江山图》背后的工艺和心血,以及一代又一代文博工作者对它的细心呵护,从而让更多的年轻朋友了解咱们中华传统文化的美。
Q:在《只此青绿》的故事中希孟穷尽一生只为完成《千里江山图》,打动了许多观众,那么你如何理解希孟的这种执着和坚持?
A:首先我特别能够理解希孟这一生的坚持,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个艺术创作者,我们有性质相似的经历。希孟从小就入宫学画,后来受到老师的指点逐渐成长为成熟的艺术家,从不被认可到收获认可。而我也是十一岁就来到了北京学习舞蹈,也有幸遇到了很好的老师指点我,毕业之后我也顺利进入了舞团继续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
所以说其实我对于希孟的经历是相当有共感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创作一个艺术作品都是竭尽全力希望能够把它完成到最好。
除此之外没有太多顾虑,就像希孟当时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画能够留存多久之后,但他依然选择掏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这幅画。
而我在跳舞的时候也是,我只是享受自己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瞬间,但若是有人告诉我,我的舞蹈能够流传到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以后,那么我可能会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太值得了。所以其实像希孟这样少年的执着和坚持往往就是最打动观众的,我相信每个观众曾经也会有过他们自己的执着和坚持,虽然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坚持一辈子,但希孟在十几岁的年纪真正做到了将自己的坚持贯彻一生,这很难不让人感慨万千。
Q:三年前《只此青绿》——舞绘《千里江山图》和观众见面时,有人说希孟身死是充满遗憾的悲剧,但也有人说他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所以其实已经圆满。如今回看这个故事你作何感想?在电影版中你是如何以新的方式演绎希孟的?
A:一直以来,我其实对于《只此青绿》的感受都没有变过。我觉得希孟的一生是圆满的,他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去创作一幅画,最终他也真的完成了,这就已经此生足矣。我觉得如果我们自己代入希孟的视角的话,肯定会觉得这辈子能有这么一次轰轰烈烈的经历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说《只此青绿》不管是剧版还是电影版的最后一个章节都叫“入画”,即希孟走入自己的画中大隐于其中,在自己《千里江山图》中的某一个角落度过余生。历史上希孟真实的结局其实到现在也没有答案,但这个结局是我们《只此青绿》对于希孟人生独家的浪漫解读。另一方面我觉得如果希孟知道自己的这幅画历经九百多年后依然受到世人瞻仰,他肯定也会非常开心,所以我觉得无论在哪个时空的希孟最终都是幸福的,我也希望自己能跟他一样幸福,希望自己的舞蹈作品也流传到很久以后。
而谈到演绎方式,其实电影版和剧版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对于表演中所谓度的拿捏。因为剧版我们在舞台上表演,观众们只能从一个视角来看我们,但是在电影当中不一样,镜头本身有很多视听语言,就好比镜头只拍我手的颤抖那观众会很清楚地知道我此时很激动、紧张,但同样的细节在舞台上的时候观众们往往是看不到的,所以我如果动作幅度依旧像在舞台上那样的话,被放大到银幕上去就会显得很夸张。所以总的来说这次在拍摄电影版的时候我对于希孟这个人物的理解并没有变化,变化大多来源于我对于如何将这个人物在大银幕上塑造的更加丰满的思索上。
Q:有人说:“希孟的纯粹正是现代人所缺失的东西。”你怎么看待这种观点?结合你的舞剧表演经历,你认为我们如何在生活中尽量保持自己的初心?
A:我比较认同这个说法,希孟身上的品质确实是当下大多数人所缺失的东西。但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没办法避免的,现代和古代是完全不一样的,古代的时候绘画可能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可以是全部,古代的人不可能像现代人一样“浮躁”,他们不像现在年轻人有手机和电脑可以让他们获取各式各样的讯息。
但与此同时现在的人们也会被这些纷杂的讯息所影响,我们在生活中很难有一些时间真正静下来去好好思考。
所以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每次休息的时候就想往山上跑,倒也不是为了远离城市的喧嚣,而是我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再感受一下天地的灵气。因此我觉得确实是像希孟这样纯粹的热爱在现代人身上是少有的,包括我自己在生活中也很难做到,但是我对希孟的演绎不一样,演他这件事对我而言是纯粹的热爱。
至于如何保持初心,从我舞剧表演的经历来看,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现在年轻人需要去找到一个既对自己有帮助同时自己又热爱的东西。比如说工作,很多人可能为了生活做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但他自己很喜欢的东西却没有经济能力或多余时间去支持自己做,我们不能因此就说他们是不纯粹的。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上就难免要在利益和梦想当中做取舍,但是找到自己的道路,也尽可能找到自己对于生活的初心,让自己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每一天都不留遗憾,我想这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Q:透过《只此青绿》和你所饰演的希孟,你希望观众们在这部电影中看到什么?
A:因为在此之前《只此青绿》都是以舞剧的形式和观众见面,相对来说对于观众们经济上和时间上的要求都比较高。但是电影大大降低了让观众们走入其中的门槛,电影版《只此青绿》的出现能够以它传播快和广的特质让更多人有机会通过希孟的故事了解到中华传统文化的美,像我们在剧中所展现的宋代三白妆、珍珠妆和簪花,四大雅事焚香、点茶、挂画、莳花等文化瑰宝,以及我们很多舞蹈动作都来源于对宋代出土的陶俑姿态的研究。
我们很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专业让更多人了解中华传统文化,也希望通过这次电影版的推出能够让大家看到文化遗产背后默默耕耘的文博人们的不容易。
《千里江山图》真迹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它的背后那满满的补丁痕迹,它们代表了太多为中华传统文化而默默付出的人。
试想如果没有这些文博人的努力,可能《千里江山图》是很难完好保存到今天的。因此对于文博人的尊敬和爱,也是蕴含在我们这部《只此青绿》电影版中的重要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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